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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读小说网 www.wuduxsw.com,杀魔求道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眼,耸着鼻子说道:“爹!我说啊!好几年的事啦!您老人家还要提,我现在人都长的这么大啦!还要您担心着会掉下去!”

    那老翁乍见爱女一副娇态,不由呵呵笑了两声,倏又唉了一声,沉声说道:“你娘死的早,留下我父女二人十年来相依为命,你已这么大啦!该是找个婆家的时候了,唉!只是王三那恶贼,每次来收地盘钱的时候,直瞪着两只贼眼,爹只有你这么个宝贝,要是”

    凤儿未待她爹说完,抢着将话打断,急道:“我不么!别再提那狗强盗,下次他那双贼眼再睁亮点,哼!看我不挖了他的狗眼。”

    船更慢了!慢慢地向那只随波飘荡的小舟靠去,凤儿一攀船舷,挽住缆绳,将两只小船连在一块,然后一脚跨过小船,摇晃蹒跚的走到玉凤身侧,睁着一双翦水俏眼,低头将玉凤仔细端详一阵。

    她像是被玉凤的绝色姿容迷住,泛上来一丝怪念,暗中念道:“世间还有比我更俏的人?”

    蓦的身后“嗳”的一声,急说道:“看你那份呆样儿,还不赶快将姑娘叫醒,一大早的睡着了凉怎个了得。”

    凤儿刚自怔神,猛的为老翁喝醒,忙蹲身下去探手一扶玉凤,手触处,骤感姑娘一身湿淋淋的,不由“呀”的一声惊呼,如响斯应的将玉腕微抬,向玉凤额上摸去,像摸在个小火炉上,这就吓的她一声惊呼,仰头说道:“呀!她不但穿了湿衣服,人也在发高烧呢!爹,快呀,她昏过去啦!”

    老翁一皱眉,急得慌了手脚的抱怨道:“唉!你们这些闺女,总喜欢在水里面泡,这么大的姑娘,可不知是谁家的!快!快!快!”

    嘴里一连串的快,手中的桨一拨,倒转船头,加了两把劲回头猛划。

    凤儿姑娘将玉凤一个娇躯搂入怀中,两个姑娘之间,说不出的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。

    不大工夫,船已在一排垂柳下停了下来,凤儿背直玉凤,向那在几株苍松下的三间茅屋中走去,屋中寂无人声,柴门半掩,像一座古老的庙宇般地孤独矗立在荒僻的湖畔。

    眨眼间,来到门前,那白发皤然的老翁一推半掩柴门,凤儿将玉凤背进了靠右手的内室去。

    老翁张罗着生火烧姜汤,凤儿将玉凤周身湿透的衣服换下,服侍她睡下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凤儿将姜汤替玉凤灌了下去,姑娘仍是昏迷不省人事。玉凤就这样,大烧大热的被病魔缠上了身,也是她内功修为精深,在血衰神散的当儿,受到这等风寒,如在常人,怕不早已魂归地府!虽说这样,姑娘仍是在床上躺三天。三天中,除大烧大热外,就是呓语连声的呼天唤地,口中一连串的叫“三弟”

    这两父女,在三天中着实慌了手脚,穷乡僻壤的荒村,别无郎中可请,尚幸姑娘服了一大碗姜汤,硬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娇娃,此刻已是憔悴得不成样儿,人乍醒来,浑身瘫软无力,翻着两只深陷的失神大眼,惊诧至极的凝睇着凤儿的俏丽身影,一动不动,宛若在思索什么!

    凤儿一阵惊喜,猛的一声姐姐,登时将如何救她,极为详尽的说了一遍。说得她感动得潸然泪下。

    玉凤骤醒过来,喜坏了这父女俩,老翁即忙着去烧汤。

    姑娘是四天三夜滴水未进,汗水可是差不离出了有小半桶,这当儿,不但是精力毫无,浑身使不上力来,半倚在绣被上,听凤儿讲着四天中的变化。喉头干得宛若被火在烧一般,听到伤心处,挤了半天,方挤出半滴泪水,凤儿说到“三弟”两字,将姑娘羞得来紧低臻首,想到冤家,不由心中又是一阵惨然。

    又是三天,两父女总是大碗大碗的鲤鱼鲜汤烧给玉凤进补,身体己渐渐复原,她试着运功调息了一下,真力虽有点不畅,因她内功深厚,已是无甚大碍了。

    两个姑娘,十分投缘,一个叫凤儿,一个叫玉凤,长得一样秀美可人,这几天相处,已是好得蜜里调油,凤儿将自己姓罗以及身世,向玉凤说了一遍。在病中有了这位闺中腻友,也不觉得怎样寂寞。特别是这两父女的细心调理,使姑娘感到十分感激。

    人在病中,感情特别脆弱,有时难免会想到柳少侠身上去,一想到他,连带着就会回忆到玉面妖狐陶玉兰的那股狐媚劲,不由咬碎银牙,暗是连柳少侠也一并儿给恨上。心中暗念道:“等姑娘好了以后,一定要惩治你一番。”

    凤儿心思十分乖觉,看到玉凤背着宝剑,心中早猜到这位姐姐不简单,还有她呓语中的三弟,在少女的心扉中,不由的泛上来一丝绮念,暗猜姑娘必定心中隐秘着一件情怀。在她病中,凤儿不好问她有关“三弟”的这件事。

    就在姑娘大好了的这一晚,上弦月高挂中天,两个凤姑娘并肩坐在垂柳下,银光自枝梢洒落。照在姑娘们的俏脸上,更见妩媚,月下佳人,清丽娇艳,特别是玉凤在大病初愈后的嫩脸,清瘦中显得别有一番多彩多姿的风韵。

    凤儿轻抚了下玉凤的玉手,斜乜俏眼,睇在玉风脸上,淡淡的一笑说道:“姐姐,那几天”猛的一掀黛眉,抿着小嘴,接说道:“你呓语连天的讲了些什么倒没有听清楚,只有‘三弟’两个字蛮清晰,你老是连声唤着,姐姐!他是什么人?告诉我好么?”

    提到三弟,玉凤惨然一阵颤动,脑中“轰”的猛震,凤儿为她这副样儿吓得猛怔住,心中陡然一阵惊跳,心想: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没有人看的出她此时的情感是哀伤?是幽怨?是凄怆?是怨愤?总之,千般情愁,万顷幽怨,妙目里泪水盈眶,闪射着一层失意的迷惘。

    她这种情态,凤儿为之慌了手脚,她不知说错了什么话?得罪了这位姐姐。

    就在这晚,玉凤待这两父女熟睡后,推窗纵出,向柳树下扑去,解开原来那只小舟的缆绳,轻拨了下桨,小舟电掣般的向蒙蒙君山激射而去。

    轻车熟路,躲过巡湖人的耳目,来到后山崖岩下面,藏好小舟,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青虹剑,点足上纵,一直的朝碧云山庄扑去。

    眨眼之际,姑娘来在洞庭帮总舵,轻登房坡,鹤伏蛇行的翻落大厅右厢房屋脊后面,拿眼向厅中一扫,只见碗口粗的烛炬亮如白昼,围着八仙桌坐了几家舵主,金弓三弹秦猛高踞首席,胡震龙右侧打横相陪,玉面妖狐陶玉兰左首挨着秦猛,下面是几家舵主,似在豪饮。

    几人似是在谈论着一件事,玉凤拢目搜遍了大厅,就是找不到柳剑雄的一丝影踪。姑娘心中那深切妒念亦也随之顿消不少。

    秦猛陡然一拍桌面,说道:“人走了霉运!真是泄气,眼看那天的事已成啦!谁知那魔头一扰,姓柳的也跟着跑啦!师妹,这可是怪不得为兄,看来姓柳的和那魔头瓜葛不浅。”

    玉面妖狐陶玉兰“呸”的啐了一口,白了秦猛一眼,恨声说道:“我倒不管你依靠谁,柳彤也好,古桧也好,只是凭你在江南地面叫得响字号的洞庭帮,连人丢在你地头上找了十天都查不出点讯息,要是我,真要羞死啦!”

    还是胡震龙开了口,说道:“姑娘别急,不但姑娘你急着要找到姓柳的,便是敝帮目前的境况,如想托庇武当派,也得从姓柳的身上着手,我大哥哪会不急,依在下看来,那女魔头那天似乎是气得脱了神,纵然是出了洞庭湖,也必定在这附近,姓柳的也不会走远”稍作沉吟,倏又接说道:“姑娘你别见怪,那天在下看得非常清楚,我不能说姓柳的对你没有这份心,看来陶姑娘,这种事,你还得放长线,钓大鱼,不急在一时,最要紧的我看还是别待在这儿,我们分头出去走走。”

    玉凤听得有点茫然不知所云。暗自忖道:“这冤家同那女人没有瓜葛,秦猛是诚心要巴结他,难怪他跑来这”猛的暗叫一声“啊呀不好,这冤家一走,连洞庭帮都探不到他的影儿!不要碰到那两个天杀的出了事”

    身随意动,一改初衷,懒得管下面几个人的闲帐,抖身向外纵扑,轻如飘风,强如秦猛也懵然不知有人来探视过。

    四更天,姑娘已回至罗宅,先运了下功,方顺势向凤儿身侧一倒,倒头睡去。

    天方大亮,罗老头赶早起来打鱼,才闻他开门的声音,陡的一阵呵呵大笑,将凤儿自梦中笑醒,惊得一骨碌爬起来,睁眼一扫床侧,看到玉凤已然醒来,登时“咚”的一捶床板,没好气的沉声说道:“爹!您老人家怎么啦?越来越糊涂啦!姐姐身体还未大好,你一大早就笑什么呀?不让她多睡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又是一声哈哈自堂屋传来,罗老爹似是喜过了头喘笑道:“凤儿,我们发迹啦!昨儿晚上大门关得好好的,老天爷赐你爹一坛洞庭春好酒,还有二百两银子。这真是天赐,老天爷真有眼,够我父女过一辈子啦!”

    罗凤儿一生哪见过十两银子,乍听二百两,喜得猛转身,一把抱住玉凤,喜孜孜地狂叫道:“姐姐,我们发财啦!”

    玉凤只向她轻笑了一下,淡淡的说道:“妹妹,恭喜你,这真是老天有眼。”

    凤儿连忙套上那套粗布衣裤,蹦跳下地,夺门向堂屋奔去,只见桌上堆了白花花的一大堆银子,直喜得她眉开眼笑。

    这两父女穷苦了半生,一旦发了恁多大财,哪能不令他们喜得发狂,罗凤儿在堂屋中乱蹦乱跳,罗老爹索性不去打鱼了,登时将酒坛开封,拿了只海碗,喜不自胜的独个儿喝着。

    财物对人世不但是具有绝对的魔力,从这两父女这刻的狂态看来,也显出了它对穷人的需要。

    女孩子心细如发,玉凤在病好之后,心急三弟安危,决心第二天离开罗氏父女,猛想起救命大恩,探手入怀中摸了两颗珍珠,猛摇摇头暗念道:“不行,给他们珍珠会害了他们。”略停,轻念一声:“秦猛多的是不义之财。”

    是以姑娘在出得碧云山庄之前,中途折到后寨,往库房中取了三百两银子,一坛好酒。回到罗家之后,姑娘将一百两收入包袱内做路费,其余的连酒一齐儿摆在堂屋的桌上。

    凭姑娘的身手,做这一件事,连洞庭湖数千盗众都瞒过,勿论罗氏父女,那还不认为财是天赐。

    玉凤见罗氏父女欢欣得飘然若仙,她也随着分沾了他们的一份欢愉,忙着也起身穿好衣服,梳洗了一阵,去到堂屋内替罗氏父女道贺。

    罗老爹喜得哈哈直乐,只顾连婉的狂喝,凤儿是舒眉展怀的下厨房做饭。

    早饭后,玉凤提出向罗氏父女告辞的话来,凤儿急得热泪盈眶,说什么也不放姐姐走,倒是罗老爹比较明事理,深知世无不散的筵席,包了五十两银子送给玉风,玉凤笑着接了过来,转身一甩,一包银子又已轻悄的安放椅上,两父女一点声响都未听到。

    父女两人划船将玉凤送到附近一个小镇,凤儿磨着玉凤要再回来看她。最后玉凤被磨得没法,答应了半个月后来看她,三人方依依不舍的洒泪而别。说来也真巧,姑娘沿着洞庭湖转得三四天,巧不巧,就碰上了长白双凶,陡的有了主意,暗中紧蹑着两人,亦在这晚摸到雷音寺来。

    在弘法大师被古作信一掌震伤,姑娘本想出去将两个恶魔收拾下来,及见弘定大师与觉愚上人出场分敌住双凶,方忍下了,藏身在斗场外七八丈的一株虬松上,蓦的一见三弟现身,真是喜得她几乎失声惊叫。

    柳少侠现身才片刻,姑娘倏又心焦如焚,暗中埋怨道:“冤家,你怎能惹这两个恶鬼?”

    这一下,可把她吓得玉容失色,忙的扣定两把松针,向斗场悄进了三丈,暗中运功替心上掠阵。

    及见心上人与古作义功力悉敌,心方喜不自胜之时,陡然古作信侧方一记辣招暗算,登时吓得她俏脸惨变,抖手两把松针甩去。

    就在她两手冷汗涔涔之时,倏又见心上人伤得双凶,心中随又一阵微荡,将那颗吓得快要跳出口腔的心定了下来,轻吁了口气,芳心始感到几分甜蜜。

    曾几何时,她正自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倒入三弟怀中,诉尽衷曲,诉尽相思,岂知变生肘腋,三弟已是倾金山、倒玉柱的向老和尚臂弯滑落。

    情景骤变,登时将姑娘吓得心胆碎裂,热泪盈眶,要不是柳少侠在觉愚臂弯中,怕不要跳出去接过来抢救。

    及至柳少侠被救醒转,她方将一颗魂驰神摇的心定了下来。才想着即能与三弟会面,诉尽相思,岂知柳少侠又已随老禅师进内院而去。她轻蹑着两人来到精舍,听两人愈扯愈远,渐渐已看出东方隐现曙光,她哪敢再待在屋顶上,登时眉头一转,就向客舍找去。

    乍见心上人的残剑,蓦的有了主意,反手拔下背上青虹宝剑,将残剑换下,泛上一个甜笑,摇身倒纵,穿窗而出。

    她本意是只要自己在坡头候着,三弟回来一看到宝剑,必定会追蹑自己而来。

    她来到茶亭,左等右等,心急如火,就是看不见心上人的影儿。

    这当儿,骄阳已翻过东面那座郁郁的高山,照着山下缕缕炊烟。

    突然,山坡脚处,隐见赶早朝山的香客,正偻腰向坡顶爬来,她眼珠儿猛转,心道:“一身劲装,身背兵刃,自己一个女儿家,这么早就在这种荒林道上,不要被人误认是打闷棍的,我何不去到益阳的大路上候他?”

    急起身隐入林中,避过坡脚的香客,向山下扑去。

    在路上一面走,一面回头,就是不见三弟追来,一路自宽自解的想道:“索性到益阳等他,如果他不来,反正冤家落脚在雷音寺,晚上再来找他。”

    这一想透,反而拔步急奔,三十里路,已时未到,就进到益阳城南大街,一进街口,就将黄鹤三雄的暗号留下,姑娘找了家悦来店住下,在店门口用黄色粉条画了三只昂头小鹤。

    姑娘左等右等,查遍了益阳城的客店,三弟仍是影踪杳然。

    等的她有点难耐,初更天,收拾停当,出得客店,沿大路向雷音寺而来。

    二更不到,她已来到坡顶,翻落后院客室,向内一探,室内空荡荡地哪有三弟影子,便是连自己那把宝剑也是鸿飞杳杳。

    她生怕老和尚已将三弟移居别院,意念及此,倏又退身向后院精舍来扑。

    查遍了三处精院,几处净室,仍是令她非常失望,不得不退出身来另谋打算。

    当晚她又返回益阳,一夜辗转反侧,哪曾合眼。

    要是在两个月前依她的脾性,怕不是弄醒个和尚拷问一下,这当儿已是不同了,诚然是爱意转变了她的性格,最重要的还是她太爱三弟,爱屋及乌,怎能这般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她有点不死心,收拾一下,出店门抹去暗号,疾奔燕尾坡,才到坡脚,人山人海,齐向山上攀爬,雷音寺似有甚法事,才会引来凭多香客。

    确实是雷音寺在做盂兰大会,姑娘正赶上了热闹,她随在香客之中,也向坡顶爬去。

    那些朝香拜佛的善男信女,都以奇异的眼光端详姑娘,皆因姑娘生得太美!谁又看到过朝香的大闺女居然背着长剑来进香。姑娘进得庙来,信步所至,佯装是朝山的香客,到处随喜,三转两转,不知一股什么力量,硬将她那双脚逼着向客室移去,来到客院门外,心想:“昨天夜晚来过,白天还未探视过。”念才起,刚想伸头向里一看,猛地,身后一声:“施主。”姑娘一阵羞急,倏的扭腰扫目一看,登时为之一愣,心说:“原来是向三弟叩头的和尚。”

    悟明合十向玉凤顶了一礼,说道:“施主请留步,里面是男施主的客舍,请施主这边走。”

    话落,右手一抬,指了一下通到侧殿去的一条长廊。

    觉愚上人在武林之中,算得上门槛够精,悟明是嫡传徒孙,眼皮极亮,玉凤背上那把飘着黄穗的长剑,那晚少侠投宿时曾经记忆犹新,是以今天姑娘才一踏进山门,剑穗一落入他眼中,就将姑娘蹑了下来。

    猛的想起柳少侠昨天早上抄剑时的那份情态,连想到姑娘必定与柳少侠有极深关连,因此,更为留上了心。

    悟明话落,姑娘陡的俏脸飞霞,心中一动,立时有了主意,随向悟明裣衽一礼,问道:“大师父,这里可还住了一位柳相公?”

    悟明心中突突狂跳,暗念道:“正是一点都不错。”

    忙举手答礼道:“但不知施主与柳大侠怎么个称呼?”

    玉凤被问得羞急得不能不答人家的话,娇羞不胜的低头说道:“他是我三弟。”

    这一下,悟明慌得连忙躬身顶礼说道:“原来是柳姑娘,适才忌慢,请姑娘客室侍茶。”

    悟明避开柳剑雄不谈,玉凤也不便再问,心想:“他去了哪里?你总该知道?”她一声不响的跟定悟明向客室走来。

    须臾,来到客室,小沙弥献上茶,悟明吩咐去请师父弘法大师。

    柳少侠自前晚大战长白双凶之后,雷音寺的和尚,差不多要替柳剑雄立个生辰牌位,长年供奉,这一听说柳少侠的姐姐来到,为示尊重,知客僧已是不能司奉其职了,怎不要去请弘法。

    不到片刻,老和尚急匆匆的一脚跨进来,还未看清姑娘的人影,就已举掌顶礼,说道:“柳姑娘驾临寒寺,老衲未能迎迓,还请姑娘不要见罪才好。”话落,闪着慈目,细细的端详姑娘。

    玉凤站起身还了一礼,说道:“老禅师如此客气,小女子怎当得起?”

    姑娘对他们这番客气,见怪不怪,前晚的一切她亲眼目睹,连觉愚上人那种少林长老都对柳剑雄客气十分,他们这一误把她给当成他的胞姊,哪还不备极恭谨的将她当作上宾。

    弘法大师慈眉一展,合十言道:“令弟义薄云天,是敝寺的大恩人,施主玉趾驾临寒寺,老衲能不倒履恭迎。”略停,又接说道:“不知柳老英雄与老夫人万安否?”

    这一着,可把姑娘给难住啦!如果否认是三弟的胞姊,似嫌辩说得迟了一点,这时说来,有点羞于出口,更会令对方难堪,姑娘大眼睛一转,硬了下头皮,暗里一咬牙,随即答道:“托老禅师的福,两位老人家倒还康健。”

    弘法大师又谦逊道:“姑娘好说。”随又接说道:“姑娘今天芳驾降临寒寺,不知是专程朝香,还是有甚见示?”

    说了半天,玉凤急得几次想冲口探询三弟,苦于不便贸然发问,这一抓住机会,登时裣衽答道:“小女子是到宝刹来找我三弟去办一件急事。”略停,又接说道:“听说我三弟前几天在贵寺,不知老禅师可否引小女子一见。”

    弘法歉然的答道:“施主来得不巧,令弟在昨天一早,匆忙的不知为了何事,已经下山去了!寒寺正感到因不能留柳大侠盘桓几日惴惴难安。”

    悟明在一旁瞪着玉凤肩上摇晃的剑穗,心中一阵茫然,很想将宝剑的事问清楚,又苦于当着师父的面,不便发问。

    弘法大师又将柳剑雄来投宿后夜战长白双凶及走时的情形,概略的告诉姑娘,听得她心中暗怪自己没有耐性,怎不多在茶亭待上一刻。忖道:“看来探不出个所以然来,还是早点离开再作打算。”

    姑娘是乘兴而来,败兴而归,含着两包热泪出寺,怕人发现,忙低着头随在人群中走下燕尾坡。

    她一路走着,自怨自弃的苦恼十分,心想着该向哪儿去追蹑三弟,想来想去,猛想到再回洞庭湖去探探或者会探出点端倪来。

    另一种原因,想去看看曾救过自己命的罗氏父女。

    心情非常凄怆,走起来有点不大对劲,两三百里路程,竟然走了四天。

    这天来到罗老爹父女俩住的荒村,走完一条柳阴如幛的小径,还在半里外,已然看见罗老爹住的那三间孤零零的茅屋。

    屋前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,微风隐隐吹送来一两声哭喊,那声音,充满了哀怜与忧愤。

    玉凤陡然大惊,心念道:“出了什么岔事?”

    一念甫落,她急的双足猛点,疾展身形,端的快极,如星丸暴泻般的向茅屋电射。

    人在十丈之外,姑娘已是“嘿”的一声怒叱,人随声落,俏立当场,一旁那个手抓罗老爹衣襟的瘦脸汉子,似是为姑娘从天而降的威势震骇住,疾的松手退了三步,怔愕的翻定一双鼠眼盯住玉凤。

    姑娘一拉跪在罗老爹身前正自哀声低泣的凤儿,左脚一滑,柳眉陡扬,站在罗老爹身前,向适才扯定罗老爹的那个头目样子的汉子一瞪,杏眼含威的怒叱道:“大胆狗贼,光天化日之下,你要造反?”

    乍见姐姐,凤儿像是遭受了极大委屈,一声娇唤“姐姐”人已一头向玉凤怀中钻去,罗老爹一看清是玉凤,忙摇手颤声说道:“姑娘,他们是洞庭湖的爷们,你不要孟浪”

    那汉子这刻已将姑娘细打量了个够,他一生哪看过这般俏丽的姑娘,魂儿早飞啦!哪还将姑娘适才的一声震耳娇喝放在心上,转着两个色迷迷的细眼珠,贪婪的呆看着姑娘,像要流下口水来一般,心说:“活该我王三走桃花运丫,又送来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,这一来该够我消受啦!”

    他是色迷了心窍,倏的邪笑了声,堆上满脸淫秽丑态,打断罗老爹的话说道:“啊呀!我的美人儿!你怎么要多管闲事,不如跟我”话未说完,一上步,伸手进身来拉姑娘。

    他这是色迷了心,一连串恶心的下流话才说得一半,姑娘已自禁忍不住。趁他探手进步之时,轻舒皓腕,左手食中两指一骈,猛向王三手腕敲去,右掌左右开弓“啪啪”两声脆响过后,王三一手捧定右腮,另一只手无力下垂,杀猪般的叫喊。王三腕骨当场敲断,大牙打落一排,两腮红肿如猪头。

    姑娘恨这恶贼秽语轻薄,又猛听是洞庭帮的贼众,并且到恩人门上来闹事,这一来含愤出手,哪还轻得了。

    王三惨嚎连连,四围的十几个大汉,倏的怒目探臂“呛啷”连声中,一个个齐将家伙抄出。

    罗氏父女猛的听得嗦嗦打颤,玉凤倏地一声厉叱道:“贼子敢尔!”施展天山独门身法,宛若穿花蝴蝶,在十几个大汉之间轻旋一周,登时一个个如泥塑木雕的呆立当场,举刀抬腿,瞪眼竖眉,形色不一,敢情都被姑娘点了穴道。罗老爹倏然牙关停止打颤,目瞪口呆的愣望着那些一动都不动的木头人。凤儿细碎的走近几步,欢声叫道:“姐姐,你会仙法,你是哪一位仙姑的徒弟?”

    玉凤轻摇了下头,伸出皓腕,一拉凤儿微笑说道:“姐姐哪会什么仙法,是这些废料太脓包。”稍停又接问道:“为什么事?这些狗贼要上门欺人,你说,让姐姐惩诫他们一顿。”

    凤儿才在半惊半喜的为姐姐的武功震骇住,倏听玉凤问起王三闹事原委,不由“哇”的一声,向玉凤怀中扑来。

    玉凤忙一把搂定她的腰肢,另一只手轻掠了下她鬓边乱了的秀发,柔声安慰道:“妹妹,不要怕,一切有我呢!”

    罗老爹已看清了场中的怪相,老年人似是世故深些,极端怕惹事的一摇手,颤抖着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:“姑娘,这些人惹不得,这样我父女会大祸临身!”

    玉凤向罗老爹笑了一下安慰道:“伯伯,这些狗贼坏不了事,有我呢!”

    罗老爹“唉”的叹了口气,不知所措地搓着手。

    姑娘一低螓首,轻伸皓腕,抬起凤儿的下颚,笑说道:“妹妹,你说呀!这些贼子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原来王三是洞庭帮派驻这附近镇上的一名小头目,手底下有十来个帮伙,这家伙生来性好渔色,早已垂涎凤儿的美色,怎耐秦猛虽为恶一方,但他从不许部下在洞庭周围百里内生事,除收地税银外,秦猛约束部属甚严,倒是未发生过扰民这挡事。因之,这洞庭湖百里内的百姓,也不以秦猛的横征而感怨愤。

    孰知王三却处心积虑的欲得罗凤儿才甘心。

    罗老爹嗜酒如命,他经常沽酒来与罗老爹日夕歪缠,另有一宗,自他两年前派驻小镇起,罗家每月的三钱二分地税银子,从没有向罗老爹要过分文。

    放长线钓大鱼,前后近两年半,这一结算,已是十两出头,穷苦人家骤然拿出十多两银子,这简直是要了老命,前些日,王三沽酒与罗老爹对饮时曾露出口风,要罗老爹缴纳欠税。

    这一着,确实把罗老爹急坏了!

    王三接着又来几趟,罗老爹只快求宽延些时日,王三亦佯作应允,不曾过分催逼。

    月前王三一见事机成熟,及托镇上的一个二流地痞,长嘴马食宝来游说罗老爹,条件只要将凤姑娘嫁给王三,所欠地税一笔勾销,兼且供养罗老爹天年,罗老爹人穷志不穷,当时就将长嘴撵出门去。才道是苦尽甘来,天赐财宝,罗老爹乍然有了两百两银子,当天下午王三又来催税,罗老爹二话不说,拿出锭二十两的大元宝交给王三,多的算是赐他喝酒。

    王三登时傻了眼,捧定银子翻来覆去地瞧,突然脸色一变嘿嘿冷笑,说道:“王三爷有意成全你父女二人,偏不识抬举,早几天库银少了三百两,秦爷大为震怒,原来是你爷女俩做的好事。”罗老爹闻言气得臭骂了他一顿。

    原来秦猛工于心计,库银均是岳州城“铨钰钱庄”铸就,凡是入库的银子,总有个“十”字记号。在外流动的银子就只有个“一”字为记号,是以洞庭帮的库银,便是无人看守,也没有人敢擅取分毫,这一点,罗老爹也风闻过。

    王三任罗老爹骂够,才将银锭的“十”字记号指给罗老爹看,顿时怔得他哑口无言,这当儿,他百口莫辩,惟有认命,是祸躲不脱。

    恶贼悄声告诉罗老爹,许以十天期限,考虑考虑,如果答应婚事便罢,否则锁拿他父女二人送到君山。

    此事发生以后,父女俩终日以泪洗面,如坐愁城,昨天王三又来听最后的口信,罗凤儿一口咬定情愿死去,也不愿嫁给王三。

    是以才有今天王三来锁拿他父女的事。

    玉凤听完他父女诉说后,芳心中泛上一丝歉疚,暗责自己几乎害了恩人。

    她曲意慰解两父女一阵,心中不忍拂罗老爹的意,随走到那些汉子身后,脚踢手拂逐个儿解了穴道,告诫了他们一阵,才放这伙强人离去。

    王三等离去,罗老爹似是未看一眼,这当儿,他一脸忧愁的在唉声叹气的呆想。

    土生土长代代都是靠洞庭湖的渔产为生,骤尔得罪洞庭帮,今后就休想能安居乐业的过下去,何况还背上个盗银的罪名。

    姑娘心窍剔透玲珑,抬眼望见罗老爹的愁态,早猜透了他们心事,眼珠猛转,暗中在为这父女俩盘算。

    三人在群贼走后,相继走回茅舍,两个凤姑娘互诉别后衷曲,一样的伤心,玉凤怎好将三弟的事诉说清楚,只编了个谎话,将凤儿骗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虽是与凤儿闲聊,心中却在为这父女俩的安身之所筹谋。猛的她翠眉掀了两下,露齿一笑,轻点了下头,被她想出来一个刁钻古怪的法儿。登时,反手一问背上斜插的宝剑,似是放心不少。

    吃中饭的时候,玉凤突然一声“伯伯”含笑向罗老爹说道:“侄女有一位远房亲戚住在湖北襄阳府,产业甚多。算得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,主人又豪爽好客,侄女想往后您老人家与妹妹在这儿,会受到狗贼秦猛的气,何不另外移换个地方,侄女有意送您老人家同妹妹到那儿暂时安身,避一避洞庭帮,不知您老人家是合心意?”

    罗老爹停筷沉吟了一阵,哀声叹了口气,一皱两道白眉,说道:“怎好打扰令亲,再说这儿是生根的地方”

    落叶归根,乡土的一切都充满浓郁的人情味儿,老年人总想老死故乡,不愿埋骨异地。

    玉凤一看罗老爹多少有点心动,忙笑着接上去说话:“您老人家真是,人家是大富人家,不在乎养您老人家的天年,再说,侄女包袱中多的是金银珠宝,我们先到襄阳去看看,要是你老人家不愿住在那儿,侄女就置点产业,也好使您老人家同妹妹安下身来。”

    略一沉吟,倏又接道:“为了避祸,此地的房产,丢下算了”

    罗老爹仍凝神不已,似在沉思,凤儿可忍不住的放下碗筷,先看了她爹一眼,玉手一扯罗老爹的破袖,嗲声嗲声的鼓起小嘴说道:“姐姐的主意蛮好嘛!爹!您要是不愿走,我可是怕死了这些恶贼。”

    罗老爹猛的一侧脸,陡睁大一双昏花的老眼,爱怜至极的看了女儿一阵,沉声的长长慨叹了一下,低头,滚落两颗老泪,轻点了几下头,颤声儿说道:“事到如今!一切也是由不得人,只有听任姑娘去安排了。”

    玉凤一听罗老爹答应下来,倒显得有点踌躇不决,皆因她此刻非常为难,一方面要送他俩去安身,另一方面要去找三弟,一叙情怀。但目前最急的还是罗氏父女的安置。

    如果自己不送,任由两人长途跋涉,如果途中出了差错,岂不罪过。她倒不担心人家不会将人收下,她筹思了顷息,为了免得出岔子,已决定亲身将两人送至地头。

    当天,三人摒弃就道,好在罗氏父女身无长物,一叶扁舟,顺流直放江夏。

    几天之后,船抵江夏,舍舟登陆,雇了一辆大车,绕道孝感,不日来到襄阳。

    三人先找了一家干净的客店住下,玉凤为二人置办了些上等行头,当夜二更,玉凤不忘先去翠柏山庄一行,拾辍了一下,待他父女熟睡后,背上柳剑雄那柄黄穗子的长剑,推窗外跃,尽力施展开脚程,宛如一缕轻烟,向翠柏山庄疾纵而去。片刻之间,姑娘扑进浓荫道,身轻似落叶般飘身向一处灯光隐约的窗下纵落。

    她这里刚悄无声息的站定身形,屋内已传来一个铮然沉雄的话声:“何方高人光临寒舍,柳彤何幸,能否容在下一款佳宾?请进一晤如何?”

    玉凤陡然大惊,暗叫了声“糟!”忖道:“我本是想先探明庄主及少侠是否在家,免得明天空白使罗老爹跑上一趟,那知老庄主确是盛名不虚。”

    她的刁钻法儿是将背上的那柄残毁了的精钢长剑交给罗氏父女,明天到庄求见柳彤收容,在她猜想中,柳彤见了宝剑,不会不收留下他父女俩,一方面也想探探少侠的下落,谁知此刻探庄之下,身形已自败露,如想急退,恐弄巧成拙,引起误会,如现身相见吗?又大违初衷,二来是身为女儿家,夤夜入人私宅不知如何说理!

    正在她一阵犹豫,俏立窗下进退两难的俄顷间,突的风声飒然,眼前闪落一道人影。

    柳彤闪着双光炯炯的神目,将姑娘细看了一遍,随抱拳说道:“姑娘夤夜来到寒舍,不知有何见教?”

    玉凤玉首低垂,羞态毕露的哑然不语,本来吗!姑娘已把柳彤给当作未来的公公,初见之下,那能不羞煞。

    柳彤原拟出手相试,一看玉凤低垂粉颈的埋首低头,弄得不知所措,两人静默了片刻,姑娘向老英雄裣衽一礼,仍是低着头答道:“侄女是天山玉凤,有事求您老人家仗义援手。”

    玉凤的名气太大了,柳彤登时惊然愕住,抱拳一拱道:“原来是凤女侠,失敬了!姑娘名满中原,柳彤早想拜识,天幸今晚得睹风仪,足慰生平渴念,但不知凤女侠要柳彤怎样效劳?”

    她鼓起最大的勇气,慢慢的将头抬起点,好在黑夜沉沉,她那烧满榴火的娇靥,没人看清,只见她两只亮如寒星的眸子一闪,向柳彤又裣衽道:“侄女月前在君山遭难,幸获一渔翁父女俩援救”

    她一阵感伤,猛想到三弟的恨处,黯然失色的说不下去,稍停,又断续的说道:“但他父女俩现下又为仇家追查甚急,无处安身,是以斗胆求您老人家收留,侄女感戴终生。”

    柳彤哈哈一声轻笑,说道:“姑娘太客气了!寒舍空屋甚多,岂在乎两人安身,请姑娘明晨带他们来,柳彤准当以上宾款待。”

    他话才刚落,姑娘翩然一步拜了下去,慌得柳彤手足无措,要拦,姑娘何等身手,已是晚了一步,只得双手一搀,将姑娘扶起。

    姑娘一面拜,一面道谢道:“谢您老人家仗义盛情,请受侄女一拜。”

    玉凤站起身后,又裣衽说道:“深夜打扰您老人家,实感不安,明晨侄女陪他二人一早来给您老人家清安,并候老夫人安好。”

    柳彤含笑拱手说道:“老朽恭候。”

    柳彤话落,玉凤莲足轻点,娇躯倏闪,人已向茫茫夜色中闪去,一切又已平静,只有柳彤的一声轻叹余音,仍自像寒星般的飘忽在夜空中。

    翌日凌晨,柳彤闲步庄前浓荫道上,明着是散步,暗中是迎接即将到来的三人,说不出为什么?他自昨晚一见姑娘,就无比喜爱,尤其是姑娘的灵慧,暗觉姑娘配自己儿子倒是一对“佳儿佳妇”特别是姑娘的绝世武功,与少见的姿容,认为错非爱子,真难找得出与姑娘匹配的人物,是以,他一早就进内堂与夫人嗟商了一阵。

    也就是他站在庄前青石桥上舒散筋骨的片刻间,视线穿过浓荫道的尽头,一辆骏骡挽车,正嗒嗒的向庄门行来,柳彤已猜知是三人来到,忙行前几步,立在路中心迎候。

    俄顷间,骡车来到庄前,车把式扬鞭一抖,另一只手猛收缰,骡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车帘一掀,玉凤一个俏丽身影如飞燕飘落洛地上,紧行了几步,来到柳彤身前,人已盈盈的向柳彤拜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本是笑意盈盈,见姑娘走来,早已有了准备,哪还能像昨儿晚上一般的由得姑娘落个先鞭,随两手轻抬,骤觉姑娘身躯猛沉,也自陡运真力,掌劲上托,挡住姑娘下跪身形。

    两人刚一较上劲,玉凤甚为乖巧,怕柳彤脸上挂不住,忙顺势一收真力,改下拜为裣衽,轻启樱唇,说道:“侄女给您老人家请安。”

    他几十年的老江湖,何尝不知是姑娘诚心相让,暗自点了下头,忙笑道:“姑娘请勿多礼。”心中为之更加喜爱。

    就在两人对话的当儿,罗氏父女也跨下车来,来到玉凤身侧。

    她忙着将两人替柳彤引见。

    罗老爹赶忙向着柳彤见礼,柳彤还了一揖。

    几人客气了一番,就向庄内走去,一路上,罗氏父女为柳家这屋宇连云的气势震住,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,东看看,西望望。

    来到大厅落座后,小厮献上茶点,柳彤吩咐一声请夫人,登时有人传话进去,才得片刻,两名妙龄丫鬓搀着老夫人自屏风后面转出来,两位姑娘忙起身迎前拜了下去。

    慌得老夫人双手一挽,牵起两个姑娘,双眼向两姑娘仔细端详。

    一个是一身劲装,英姿娥娜长得绰约娟秀,肩插长剑,那剑柄的黄丝穗,很是眼熟,似曾见过,但姑娘长得美极,人复宛若春天的杜鹃,明艳可人,是以老夫人才见剑穗,倏又舍此而心神向往着去端详这位未来的媳妇。

    另一个是体态轻盈,温婉多姿,虽是村姑打扮,倒也是个美人儿。

    老夫人是一手挽一个,左看看,右望望,越看越喜爱,陡然记起来早晨与老英雄谈论的事,不由就连想到爱子身上去,倏然慈眉一扬“哦”了一声,轻点了下头,眼睛又向那根摇晃着的黄丝剑穗瞟去。

    才瞟得两眼,唉的一声轻叹!一眨眼,险险滚落两颗珠泪。

    姑娘心如小鹿顶撞,突然腾跳,心想:“糟!”登时俏脸飞霞,猛低臻首。

    柳彤岂是庸碌之辈,自己一生惯用的长剑,便是闭着眼睛一摸,也能摸出是自己之物,昨夜太暗,无法看得清,今早就不同啦!自一见面,柳彤已自留上了意,但剑虽是自己的,此刻却是背在姑娘背上,究竟怎么回事,心中疑虑重重。

    武林间最讲究的兵刃,姑娘也是响当当的人物,未得人家允诺,自己那好开口相询,这时看到夫人两眼管自愣盯着姑娘背上的宝剑,生怕夫人动口询问。

    他这里在担心,谁知夫人偏就两手一带两位姑娘,分坐在她两侧,然后侧转头,向玉凤勉强的一笑,说道:“姑娘背上的宝剑,老身看来非常眼熟,很像我那雄儿用的那一柄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此语一出,姑娘倏地玉容惨变,一双俏目,闪闪的隐泛上来一层泪光,登时把座中人全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怔神间,姑娘倏地“噗通”一声,向老夫人身前跪了下去,低着头,颤声儿说道:“侄女罪该万死,这把剑,确是柳公子的防身宝剑,可惜剑已被侄女削毁了”

    猛听爱子的宝剑被姑娘削毁,老夫人母子连心,不知爱子怎样了!吓得胆裂魂飞的颤抖着声音问道:“那么我雄儿呢?”

    柳彤亦为姑娘这句话贸然震骇住,父子天性,爱儿佩剑被削,偏偏这剑又在这人身上,更妙的是削剑之人居然找上门来,这该是怎么说得清?他哪能不大惊大恐。

    他惊得剑眉耸动了两下,神眼放光,盯了姑娘跪着的娇躯一眼。

    毕竟他是领袖江南武林的盟主,智慧超人,陡然将打从昨晚开始遇见姑娘的一刹那回忆起,直想到现在止,心想我与天山素无往还,玉凤会凭空送这父女俩求助收容,而且这点事,还要深夜来探庄,这一切大反常情,看来又并无恶意,一定爱子与姑娘间大有牵缠。

    他这一想通,登时肃容说道:“姑娘请起,有事待会儿再说,目前要紧的是先把罗老哥贤父女安置下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三人这种一阵冷一阵热的劲,把个诚朴得少见世面的罗老爹父女俩弄得莫名究竟。

    柳彤向夫人一使眼色,说道:“夫人,姑娘已累啦!你就陪着到后堂休息,我这就先陪罗老哥到‘凤麟书院’走一趟。”

    寄人篱下作客的罗老爹父女,怀着闷葫芦,随定主人向后堂走去,满腹狐疑,又不便开口相问。

    柳彤在前引路,向右首月洞门走去,罗氏父女鱼贯地相随,心中惴惴难安,老是想着如何才能破解这个疑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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