滦河风云录
引子
京津东翼,雄关附地,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流淌着一条大河,这就是冀东人民称之为母亲河的滦河。
滦河古称濡水,它发源于河北省张家口境内的巴彦古尔图山北麓,向北流入内蒙古自治区。而后向东南急转进入河北省东北部,一直向东南流入渤海。河流全长885公里,是华北地区的第二条单独入海的河流,流域面积达4。46万平方公里。
对于这条河,在民间曾经有过许多传说。传说最为流行的是青龙开河的故事:青龙是北海龙王的么子,喜欢玩耍嘻闹,更爱杯中之物。因贪杯善饮,耽误过不少正事。一天,奉玉帝玉旨,要他到孤竹国行云布雨。正当他腾云驾雾潜行时,一股浓香直冲云霄。浓浓的酒香诱惑的他忘记了使命,急忙翻下云端寻觅酒肆。他来到贯头山前,见一幢挂着青旗的酒楼出现在面前。楼内食客如蚁,桌面酒醇肴香。他一连喝了八大碗,就昏沉沉的伏在桌上睡着了。等他醒来,早将布雨之事抛到九宵云外去了。因他酗酒误事,孤竹国连续三年大旱。百姓流离失所,怨气直达天庭。玉帝震怒,下旨查办。北海龙王就打发么子投胎人间,降生在孤竹国以体验无雨之苦。青龙投胎于李姓人家,当他呱呱落草时,母亲见他屁股后拖着一条尾巴,就用剪子将尾巴剪掉。青龙疼痛难忍,一道火光逃走了。他来到燕山山脉,看到孤竹国寸土龟裂,赤地千里,深为自己的过错而愧疚。为了将功补过,他用夷稀可记的布雨法术每天傍晚行云布雨。但因他终归投胎凡间,法力不及,只见雷鸣电闪,不见甘露降临。孤竹国百姓一到这时就欢呼雀跃,都说“秃尾巴老李下雨来了,”纷纷焚香跪拜。百姓越是这样,他越深感不安,就在巴彦古尔图山山脉寻找泉源,而后用龙角开出一条河,用河流灌溉缓解旱情。
传说是美好的企盼,是善良的寄托。不管滦河是不是青龙开的,但它终归造福一方百姓。自从有了这条河,天旱车水浇灌庄稼,涝灾排泄田间积水。河道商船白帆点点,港叉湾头虾跳鱼肥。自从有了这条河,山青了,水秀了,地肥了,禾壮了,花红了,人靓了,成了富甲一方的“北国江南。”源源流长的滦河水啊,你是那样的宽容瑕意,你是那样的富有激情。你用你那温柔的胸怀,甜蜜的乳汁,养育了一代代冀东人,让它们繁衍生息,辈事农桑。
一五河口出了个赵洪山
(1)
滦河从崇山峻岭婉蜓而出,时而急泻直下,时而细水涓流;时而波涛汹涌,时而平静温馨。等到流经滦州之际,与青龙河的五支分流交汇,河面越变越宽。经过千年百代的冲刷沉积,逐渐形成了滦河下游的三角洲。
古往今来,在这片人们赖以生存的黄天厚土之上,日出而作,日落而归,男耕女织,繁衍生息。这里的村民们,有过欢颜笑语,原野放歌:出过恋男情女,恶男毒妇;见过山匪河霸,恶绅劣痞;更经历过火与血的洗礼,爱与恨的历练,瞢与聪的醒悟,戈与剑的反抗。在历史的大舞台上演绎过一幕幕沁人心弦,感人肺腹,浩天昭地,惊神泣鬼的故事。你要知晓这些历史掌故,乡音轶事,我们还得从五河口说起。
五河口地处滦河三角洲腹地,在滦州正南,距州城约五十余里。全村有一千九百余户人家,是一个北达州城、南通乐亭的商阜大镇。全镇共有张、王、李、赵四大姓户。此外尚有杨家、许家、季家、刘家等零散小户。
李家是官宦人家。据老一辈人讲,李家先祖是唐王征东时病故于军中的一个参军。东征大军跨海讨辽,无暇将病死军官的遗体送返长安,只好将其埋葬于隔海相望的滦河三角洲。大军奏凯回师后,参军的家人才晓噩耗,为了不让参军的孤魂游荡它乡,老夫人请命朝庭,举家搬出长安,来到五河口安家落户,守护坟莹。李姓因是官家出身,祖祖辈辈都有人为官出仕,等到解放初,已是“诗书传家,儒风楹第”的名门旺户了。
与李家相比,王姓人家就逊色多了。究其原因是因为王家出身微贱。王家是从山西移民过来的。据老一辈人讲,燕王朱棣扫北时,燕幽一带连年战争,人口锐减。朱棣封王后,为垦荒屯民,大量从山陕一带移民,王家的祖先就是挑着八股绳从山西迁移到滦州来的。山西人大都会做买卖,王家先祖也不例外。他们家族来到五河口后,王氏祖宗就挑着八股绳做小买卖。或走街串巷买卖鸡鸭,或赶潮下海捣动鱼虾;或趁集上店收粮趸米,或进山入林收购鲜果。那王家老祖吃得下苦,耐得起劳,买卖越做越红火。等到光绪年间,他家已是集镇有店,州城设号的大商家了。
光绪二十一年,保定、永平等州府发生水涝灾害,受灾面积多达三十八个府县。滦河三角洲一带的沥沥细雨从四月二十八一直下到八月十五。庄里道路泥泞,庄外一片汪洋。行人一不小心陷进烂泥里就拔不出脚来,越挣扎陷的越深,直至头被淹没。当年,庄稼颗粒无收。老百姓吃完草根、树皮就吃观音土。第二年接着大旱,村民饥饿难熬,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。为了活命,人们纷纷携儿带女闯荡关东。王家就以赈灾为名,趁机兼并土地,每亩地只给五升杂粮,立下契约,土地就归他家了。等到荒年过后,王家已成了良田百顷,骡马成群,使奴唤婢,百里闻名的大地主了。
在五河口,人们一提起桥东张家,不论穷富人家,或多或少都有点怵头。就连官宦人家的李氏家族,遇事也得让他三分。原因是老张家的人处事阴险,心毒手黑。
老张家原本不是五河口的人。光绪二十四年,河南彰德府发生一起匪案。安阳县首富郑易三遭土匪抢劫,全家二十余口无一幸免,全都做了刀下之鬼。匪案发生后,彰德府严令安阳知县桂毓敏查办。然而,案件勘查一年之久,毫无收获,这帮悍匪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大约在光绪二十五年七月,五河口的一个叫孙六子的闲汉领来一拨人马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说话全是河南口音。那孙六子原本就不是个好鸟,从小没爹没娘,在叫花子圈里游荡,粘染了一身坏毛病,扒绝户坟,踢寡妇门,甚么坏事都做的出来。“人以类聚,物以群分。”能和孙六子搅合在一起的能有啥好人呢?事情过去好多年后,人们才慢慢得知,孙六子领来的这帮人,就是河南彰德府犯下弥天大罪的抢匪。
这帮人来到五河口之后,孙六子对外称是他的远方亲戚。紧接着,这帮人就通过孙六子买房置地,大兴土木,不到一年的功夫,张姓人家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。
张家在五河口桥东头安家立业后,孙六子自以立下了不世之功,整天牛气十足,赖在老张家吆三呵四,施威耍横,以二当家的派头自居。他还不时的出外耍钱,没钱就要,有钱就赌,一赌就输。你想,老张家是何许人也,能容忍孙六子如此折腾吗?一次,孙六子又在赌场输了银子,回到张家耍赖。张家老四叫天彪,对孙六子的行径早就看不惯了,就冲着孙六子挥挥手说:“你该干啥干啥去,你以为你是老几呀?”
孙六子闻听此言,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,手指天豹喊道:“好呀,你们这是过河就拆桥呀,躲过灾难就喊冤呐,我告诉你们,别把老子惹烦了。你们的小命都攥在老子的手心里呐。把我惹急了,我都给你们抖咯出去,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张家老大天龙见势不妙,把天豹骂了一顿。回过头来对孙六子说:“天豹不懂事,你是他哥,不要和他一般见识。回头我好好调理调理他,让他给你赔礼道歉。”说着喊来管家,让拿五十两银子给了孙六子,一边千恩万谢,一边用手扶着他走出大门。
孙六子揣着那五十两银子,唱着落子调,迈着四方步,闲悠悠地走进赌场,迎头碰见开赌场的杨老孬。老孬脸上堆着笑容,点头哈腰的对孙六子说:“六爷,今日格捡着狗头金了,咋这高兴呀?”
那孙六子趾高气扬的对老孬说:“老子摸了尼姑腚了,总去输的,今日格也挠挠本。”边说边走到赌桌前,把银子往桌子上面一墩,拿起酾子就摇。他还没等揭开筒盖,身子往后一倒,七窍流血,一命呜呼哀哉了。
众赌徒一见出了人命,纷纷夺路而逃。其中有几个胆子大的,用手摸摸孙六子的鼻孔,见他“两眼不视阳间物,一身已做阴间鬼”大家见此情景,议论纷纷。有的说孙六子是中毒而死,有的说孙六子是急症身亡。其中有一个见过世面的叫老盖的人说:他这是受了内伤,中毒七窍流的是黑血,他这流的是鲜血。”说完,大家找来里正,报了案情。
那时后,朝政腐败,地方吏治松弛,出了案子也是民不举,官不究。加之孙六子是鳏夫一个,无有子嗣,没有苦主上告。孙六之死也就不了了之。事后有传言说:张家老大是练家子出身,学过内功。他在扶孙六子时用了“内杀之术”取了他的性命,免得他口无遮拦,出言惹祸,惹是生非。孙六子之死,给张家蒙上了一层神密的面纱,都晓得张家不好斗,也就对张家增添了几分畏惧。
(2)
张家在五河口落脚后,对李家是必恭必敬的。因为他们知道李家大少爷在州城里做文案,像他们这种负案在逃的人,是不敢招惹是非的。特别是对李家这样有钱有势的主,更要避退三舍,敬而远之。但对王家就不那么尊重了,他们知道王家是靠挑八股绳起家的,手上做的是缺斤短两,眼里瞅的是戥子银锭,与他们明火执仗的劫财害命,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因此碰到王家的人,总是不霄一顾。王家人也不含糊,他们不晓得张家是劫匪出身,自以为家大业大,即使张家是条龙,也奈何不了他这条地头蛇。这样一来,两家低头不见抬头见,锅沿总有碰着马勺子的时候,难免心存芥蒂。
宣统元年,王家第十四代孙王汉彬与世长辞了。
王汉彬死于眼疾。按常理眼疾是不会死人的,但他却死在了天津的卫协医院里。王汉彬发病时,虽然是眼睛瞧不见东西,但头疼的直在床上打滚。他堂弟赶忙让伙计套上小车子将他拉到州城,然后乘坐津榆铁路,来到天津法国人开办的卫协医院看病。王汉彬到天津后,眼廉上已经肿起了一个核桃大的肿瘤。那时侯,中医对肿瘤还认识不透,就是法国人开的卫协医院对这类病症也无能为力。王汉彬住院一个月,活活疼死在卫协医院里。王汉彬死于眼疾的消息传到五河口后,镇里就有人说他是缺德缺的。为甚么镇里人这么说呐?原来王汉彬有一段难以启齿的隐私。
从王汉斌爷爷辈份起他们家就是三代单传,等到他娶妻生子后,更是让他闹心,原来他儿子一落草就是个傻胎。儿子长到七八岁还不会喊爹叫娘,到十五六还穿着开裆裤,流着两条鼻涕到处乱跑。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”儿子再傻,王汉彬也想让儿子娶妻生子,传宗接代呀。所以,他遥处托媒人给傻儿子保媒拉纤。在滦河三角洲,王汉彬儿子发傻是出了名的,富家小姐有哪个愿意嫁给傻子呀。王汉彬见找门当户对的不成,就花钱买了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做儿媳。女方家住离五河口三十里的赵家堡,父亲是个赶海为生的打鱼人,一家人除了有一条破船、两间泥屋外,别无所有。两个儿子整天随父亲出海打鱼,过的还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,都十八大九的了,还没有娶上媳妇。要不是想着给两个儿子娶妻成家,哪个当父母的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傻子呀。闺女小名叫桃花,在赵家堡是有名的美人。海边上的女人开朗大方,别看桃花年未笄礼,却有了相好。她一听说让她嫁个傻子,哭的死去活来。在那个年代,讲的是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”胳臂拧不过大腿,桃花只好带着两行热泪,满腹委屈出嫁了。
王汉彬傻儿子娶了个俊媳妇,在五河口成了头条新闻。王汉彬也乐的合不拢嘴,手拿水烟袋到处抖飘,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抱孙子。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他那傻儿子不懂房事,媳妇娶了快二年了,桃花的肚子动静全无,急的王汉彬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。他让老婆调教儿子,那个傻货只会嘿嘿傻笑,一点窍也不开。王汉彬已年逾五旬,指望儿子生儿育女已成泡影。他想娶个二房吧,老婆又是有名的醋坛子,娘家财大气粗,他是断然不敢招惹的。
为接续香烟问题,王汉彬冥思苦想,最后想出了个绝招:他要效法红楼梦里的贾珍,当回扒灰。当他把想法和老婆一说,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。王汉彬受到老婆奚落,并未因此而垂头丧气。因为他懂得圣人教悔的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的古训。他心里思忖:“儿子不能接续香烟,若大的家产谁来继承?总不能让堂弟捡个便宜吧?再者说了,当扒灰也不是我的发明啊。不说贾珍,那唐玄宗李隆基不也娶了他儿媳杨玉环吗?他不怕遗臭千古,我一个平头百姓还怕百年挨骂吗。”想到这里,坚定了王汉彬扒灰的决心。他拿出苏秦游说六国的口才,对老婆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只说的唾沫四溅,口干舌燥,终于把老婆说转了。
那老虞婆原本是不同意老爷子和儿媳乱伦的。“不分辈份搞那种事,那不成了牲口了吗。”可是后来经王汉彬一指点,她也想明白了:“不叫他扒灰,他弄个小的来咋办?小的生个一男半女的,还有我的地位吗?与其那样,还不如让他扒灰呢。就算他和儿媳那个了,她还是我儿媳,我还是她婆婆,她能跳到哪里去。”想到这里,她对老爷子扒灰的事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。王汉彬见老婆心回意转,抓紧了对儿媳的攻势。想那桃花乃一柔弱女子,进了王家大门就像羊羔进了虎穴,只能任人宰割。没用多长时间,就叫王汉彬给糟塌了。
王汉彬扒灰不到一年,桃花就身怀六甲,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,就是后来投靠日本当了汉奸的那位王国栋。王汉彬有了孙子,无疑是王家的特大喜事。孙子过满月那天,王家是张灯结彩,高搭戏台,宾朋满坐,喜乐悠扬。王汉彬身着缎袍,外罩锦褂,头戴瓜帽。频频敬酒。只有他那傻儿子在人群里钻来走去,流着两条鼻涕傻笑,是对这场闹剧的绝妙讽刺。
张王两家心存芥蒂,王家添丁进口,大摆庆宴,张家是不会应酬的。满月那天,只有张家的几个家人站在一旁看热闹,不时的指手划脚,窃窃私语。无非是说王汉彬如何如何扒灰等语。话传到王汉彬耳朵里,气的他一个劲的咬牙,扬言非要和张家见个高底。那张家向来没有把王家放在眼里,闻听此言后,也憋足了劲准备和王家掰扯掰扯。等王汉彬病死天津卫协医院后,张家终于等来了整治王家的机会。
王汉彬的尸体从天津运回家里后,王家人聚在一起,商量丧事怎么办。王汉彬的堂弟王汉文心怀叵恻,想借发丧人的机会把堂兄的家产败一败。原因不言自明。王汉彬生了傻儿后,王汉文打心眼里往外高兴,心想:“有着一日他的家产就是我的了。”王汉彬的傻儿娶了媳妇,王汉文着实蔫巴了几天。等到发现傻儿不能生育,王汉文侵吞家产的私欲又重新膨胀起来。王汉彬扒灰有了孙子,王汉文嘴里不说,心里别提多腻味。所以,当王家族人提出“儿子弱智、孙子褓襁、丧事从简”的话题时,王汉文首先发难。他说:我哥活着的时侯,舍不得吃,舍不得穿,苦了一辈子。不能这样就把他打发了。”紧接着,他就提出了“全镇发孝衫,满街搭棚;请两棚和尚,七天念经;找十拨喇叭,三十六杠;摆燕翅席面,带喝刘伶”的发丧方案。在王家族人里,王汉文的家底仅次于堂兄。从血缘关系讲他俩也离的最近。王汉文的话可以说是一言九鼎,就连堂嫂出来反对也是无及于事的。
王家隆重发丧王汉彬的消息传出来后,张家老大天龙马上把天虎、天豹、天彪、管家、账房等人招呼在一起,商量整治王家的办法。他对大家说:“王家仗着财大气粗,总想和咱们结梁子,他也不拿二两棉花访访,我们老张家是那么好惹的。”接着,他让大伙领着伙计们都下去,串连凡能说上话的人,叫他们一不给王家登门吊孝,二不去王家劳忙帮趁,并嘱附大家想法让王家知道消息。一定让王家的丧事变成张家的喜事。哥几个和管事的按着天龙的吩咐,分头带着伙计活动去了。
张家整治王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王汉文耳朵里,王家族人耽心事情不好办。王汉文笑着对大伙说:“别听他们瞎诈呼,听剌蛄叫还不种黑豆了。我这里小猪子一叫唤,那帮穷小子都得屁颠屁颠的跑上门来。”王家原定八月十三开吊。为了保险起见,王汉文打发伙计提前给村民放话:“凡是前来吊孝的,一人一身孝衫,精米干饭粉炖肉管够。”并亲自拜访了大劳忙的“老荣头”经他这么一操持,王家族人都认为“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”了。可是让王汉文万万没有料到的是,开吊这天,不仅没有吊孝的,就连劳忙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。
见此情景,王汉文傻了眼,他急忙把家族里几个主要人物招呼在一起商量对策。家族里的三号人物王汉臣挠挠头皮说:“我看这样,咱们花钱往外庄雇去吧,吹鼓手都来了,不能老等呀。”家族里的四号人物王汉武也附合说:“有钱能使鬼推磨,咱多花钱,我就不信雇不着人,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。”到了这个时侯,王汉文还有啥说的,他赶忙从账房支出银子,叫汉臣、汉武到外村去雇人。人算是雇来了,丧事也照常进行了,等到起灵出殡的那天,大事发生了。
王家雇来的人抬着三十二龙的杠,剌叭吹着“大出殡”的曲调,刚刚走到镇中街,路前闯出一拨人来,人人拿着刀枪斧叉,棍棒锹镐,气势凶凶的挡住了去路
那领头的正是张家老大张天龙。他手拿鬼头钢刀,敞着上身,指着抬杠的人喊到:“你们哪个要是不怕死就往前走,我不把他大卸八块就不姓张。”你想那外村人不就是为了几个铜板才来的吗?见到这阵势,谁还为那几个钱卖命呀,大家纷纷丢下杠头夺路而逃。
王汉文见张家四虎动了真格的,早就吓的灵魂出窍,飘到爪哇国去了。他顾不得照看傻侄子,裹在抬杠的人群里溜之大吉了。等他清醒过来,才感到这么下去也不是事。堂兄的灵柩不能老放在街上呀,再说天气虽已进深秋,尸首如不及时安葬,会腐烂发臭的。万般无奈,他只好硬着头皮找到李家老爷李雅庭,肯求他出面调停。
李家既看不起王家的刁钻吝啬,唯利是图的架式,也瞧不惯张家的阴险毒辣,行奸使坏的行为,但大家都是街坊邻里,底头不见抬头见,何必弄的兴师动众,大动干戈。李雅亭答应王汉文出面说合,就来到张家。
张天龙听说李家老爷造访,赶忙整衣正冠,出门迎客。他把李家老爷迎到正堂,家人献上香茶,两人寒喧几句,李雅亭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:“王家处事有不对的地方,这个我都清楚。但你大人大量,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,那样就显得你失了身份。再者说了,咱活人也不能和死人欧气呀,就是宰相出行碰见发丧死者还得让路绕行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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