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盐文学一丛被人遗忘的山菊花（第1页）

各位领导，各位同学，各位专家教授，女士们、先生们：

大家下午好！

感谢大家忙里偷闲来听我的讲座。我叫张荣生，南通是我的第三家乡，从网上搜索“南通张荣生简介”可了解我的老底。承蒙盐城市中国海盐博物馆颜世勋馆长、曹爱生老师厚爱，给我下了一个任务。就是围绕中国历代盐文学发展演变，做一个盐文学代表作品的赏析讲座。任务下得很严肃，不容托辞推诿。我离开高校中文系讲台，到企业工作31年，已经不习惯、因而不能胜任做演讲的事。但是曹老师不容分辩，说是你花了20多年，编撰了南通盐业志和中国历代盐文学作品选注两部盐学厚书，你不讲谁讲，就认你了！其实我手头也正担当着其他书稿的写作责任，但是盛情难却，只好从命，勉为其难了。

我为今天讲的内容，想出一个总题目，叫做盐文学：一丛被人遗忘的山菊花。因为盐虽是人类维持正常生活极端重要、不可或缺的必需品，自来称为“百味之祖”、“食肴之将”、“生气之源”、“国之大宝”、“化工之母”但是表现盐行业的文学作品却没多少人关注。尽管少人问津，却还是有人孜孜从事、不倦经营。如同在山野中自生自灭的野菊花，盐文学也是充满了它顽强的生命力。

今天讲座，内容分为七部分：一、关于盐文学的概念；二、中国历代盐文学史梗概；三、历代盐文学作品撷英（代表作品赏析）；四、盐城与盐文学；五、盐民诗人吴嘉纪；六、盐文学作品是怎样写成的？七、勤勉惜阴，努力为盐文学宝库增添新东西。

盐文学目前尚未列为文学的分支，还没有足够的人花精力去研究，所以说中国历代盐文选注是填补一项空白。我今天所讲，只是个人学习体会，不一定都对。原则是遵行毛泽东倡导的学风“有实事求是之意”“无哗众取宠之心”力求提供实在实用信息。讲对了，对大家有启发，我会高兴，有成就感。讲错了，文责自负，接受大家批评。因为内容多，限时两点钟，语速不能慢，也不能重复。举例引征作品，多数点到为止，少数稍加阐释，不能充分展开。大家只是听，不用记录，讲完后，我把电子版留在海盐馆，并争取发表在“恒心雕龙－新华博客”里，从百度输入文题即可进入，认为有用，可以下载。

现在我就按照刚才所列顺序，开始汇报我学习盐文学几点心得。

一、关于盐文学的概念

在历代盐文选绪言里，我尝试给盐文学下了一个定义。是这样说的：“所谓盐文学，它应该是以盐区、盐事、盐人为题材，以诗歌、散文、小说为主要体裁，以语言、文字为载体，借口头、书面以流传，反映盐的生产、运输、销售、缉私、管理等特殊过程，表现盐人生活等具体情境的、观念形态的作品总类。”

盐文学可以有广狭两义：狭义的仅指以盐为题材的诗歌、小说、散文；广义的则包括一切写盐的，有形象、有情感、有哲理、有辞采的作品都在内。

盐文选收录了上至帝王、下至灶户的作家682名，作品1450篇，分为15卷：上古、两汉、魏晋南北朝为第一卷；唐朝、五代为第二卷；北宋、南宋为第三卷；金朝、元朝为第四卷；明朝分上中下，为第五至七卷；明末清初盐民诗人吴嘉纪为第八卷；清朝分上中下，为第九至十一卷；民国分上下，为第十二至十三卷；当代分上下，加上附录，为第十四至十五卷。清以前按作者排先后，民国后依作品为顺序。

所收的1450篇作品，就是按照广义盐文学的概念，即凡具有“文学元素”的作品，诗歌、散文而外，以情采、文理或修辞见长的各种文体，包括论文，均加收录。入选标准：一是史料性，二是代表性，三是典范性，四是可读性。体裁上，粗分为：诗歌1044首，词15首，曲1支，赋28篇，散文55篇，史记47篇，笔记135则，奏议11篇，诏令31道，经过精选、特别重要论文20篇，长篇叙事诗一部16章，系列散文一组12篇，短篇小说3篇，长篇小说序文1篇，回忆录5篇，新闻通讯4篇，其他22篇。时间上贯穿古今，空间上覆盖华夏。影响深远、知名度大、引用度高的名家名作，包括组诗，尽量全文收录。可以说，大凡古今盐人、盐事、盐区之脍炙人口的精品力作，罗括囊中。

本书可作盐行业人员文学读物，也可作高校盐学专业辅助教材，更可作为了解研究盐学，尤其探讨盐文学的有志青年，作为初始入门的路径和登堂入室的台阶。

二、中国盐文学发展演变的大概历史轨迹

从历代盐文选罗列的1450篇作品，中国盐文学发展演变的脉络还是清楚的。按照马列主义历史唯物论观点：物质决定精神，存在决定意识，实践决定认识，基础决定建筑。观念形态的文学，既是生产生活的形象记录，又是生产生活的能动反映，它必然受制于生产生活的时空条件，并且跟随生产生活的发展演变而演变发展。盐文学莫能例外。

以成熟的、重量级作品的创作与发表为标志，斟酌盐行业相对地位、盐区相对规模、从盐人员文学素养等几个参数，可以大致划分中国盐文学长期发展已然走过如下历史阶段：一是上古至两汉的发端期，二是魏晋南北朝的成长期，三是唐宋金元的发展期，四是明代的兴盛期，五是清代的鼎盛期，六是民国的转型期，七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衰减期。

在发端期，特点是作者与作品开始出现，但数量极少。汉武帝实行盐铁官营后，盐业成为特殊行业，世人瞩目，但对官营的必要性不尽认同。代表作品有虞舜南风歌、管仲海王篇、桓宽盐铁论。

在成长期，作者与作品数量有所增加，盐业重要功用逐步认同，出现专篇以盐为题材的小赋。代表作品有晋郭璞盐池赋、常璩华阳国志，南齐张融海赋、陶弘景名医别录，北魏郦道元水经注。

在发展期，作者与作品数量显著增加，盐业专营地位重新确立，受到广泛关注，一些重要作家、乃至盐官加入到创作队伍，出现盐文学名篇。代表作品有唐杜甫盐井、崔敖大唐河东盐池灵庆公神祠碑、白居易盐商妇，宋柳永煮海歌、沈括梦溪笔谈，元王冕伤亭户、杨维桢盐商行、陈椿熬波图组诗。

在兴盛期，作者与作品数量大量增加，盐业专营地位日益巩固，受到普遍关注，大批作家，不仅大臣，而且更多盐官与盐区文士加入到创作队伍，出现更多名篇力作。代表作品有彭韶恤灶图组诗、霍韬淮盐利弊疏、江振沛鹾海谣歌、李时珍本草纲目、刘敏宽盐池赋、宋应星天工开物。

在鼎盛期，作者与作品层出不穷，盐业专营地位稳固，盐学成为显学，上至皇帝下至灶户，几乎所有重要作家都视创作盐文学作品为应取要务，出现专业盐民诗人和大批佳作杰构，各盐区盐法志辟出专卷辑存盐文学精品。代表作品有吴嘉纪陋轩诗、杨璿烟溪赋、清高宗盐诗创作、李芝盐井赋、汪中哀盐船文、李斗扬州画舫录、范锴汉口丛谈、谢元淮鹾言、李榕自流井记、张应昌国朝诗铎盐筴卷、徐珂清稗类钞盐务条。

在转型期，作者与作品数量急剧减少，而单个作品质量提高、分量加重。随着新文化运动深入文坛，传统文学样式逐渐淡退，新型文学样式登上舞台。代表作品有阿英盐乡杂信组文，罗淑短篇小说井工、阿牛，王余杞长篇小说自流井，楼建南短篇小说盐场，白得易长篇叙事诗徐可琴翻身当县长。其中，长篇小说自流井矗立起中国盐文学史的新峰巅。

在衰减期，随着工商百业迅猛发展，盐业相对地位日益降低，文学家对盐业关注热情有减无增，作者与作品数量增长迟缓。由于漠视诗词格律和疏于讲求修辞，导致诗词与散文质量趋于平庸，精品力作成为凤毛麟角。代表作品有王愿坚短篇小说党费，郭沫若盐诗创作，吴方友科普创作，以及其他作者少量讲求意境格律的诗词，包括具有文学情采的盐区革命回忆录。

也许，伴随着更多高学历新人进入盐业，尤其改革开放促进文化产业扩张，未来有可能出现一个以盐业历史题材电视、电影剧本热门创作为标志的盐文学复兴期，乃至延续一个相当长度维持期。但是“胜地不常，盛筵难再；兰亭已矣，梓泽丘墟。”由于伴随着工业化、现代化、城市化而来的盐行业在百业中相对地位的下降，受关注程度的降低，人们创作盐文学作品的热情已然今非昔比，重新出现明清时期盐文学繁盛局面的基本条件已经不再具备；因此，以众多高质量诗歌、高品位散文为主要载体的盐文学发展趋势，今后在文艺百花园里相对地位总体上不是上行而是下行的。这也是不以人们主观意志为转移、客观外在的文学规律。正如马克思曾经天才地指出的，文学史上有些现象，与生产力发展进程成反比关系，例如希腊神话，它只能是人类童年时代的杰作。同理，盐文学的大量创作与普遍繁荣，也与资源开发程度低、滩涂利用水平不高、交通不发达不便捷等前工业化、前现代化、前城市化的经济社会形态紧密联系着，结伴进退。

三、历代盐文学作品撷英（代表作品赏析）

中国盐文学源远流长，作品很多。一次讲座不可能讲很多。许多重要作品，只能就其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点到为止。只精选其中特别重要、特别有代表性的作品，稍加讲析。

1。虞舜南风歌。只有四句：“南风之薰兮，可以解吾民之愠（欲n）兮。南风之时兮，可以阜民之财兮。”这是中国有文字记载最早诗歌。相传舜帝巡视河东盐池（在今晋西南的运城），见民采盐，操五弦琴而唱此歌。他唱道：“和暖的南风啊，你让盐民的眉头舒展；适时的南风啊，你让老百姓不愁用钱。”这里传达两条信息：一是盐业生产需要依赖天时，二是盐业运销带来巨大利润。因为最早，所以它不仅是盐文学源头，也是中国诗歌源头。

2。管仲海王篇。这是古代经济学名著管子的一篇，记载齐国政治家管仲与春秋时最早霸主齐桓公的对话。桓公曰：“然则吾何以为国？”管子对曰：“唯官山海为可耳。”桓公曰：“何谓官山海？”管子对曰：“海王之国，谨正盐筴（cè）。”桓公曰：“何谓正盐筴？”管子对曰：“十口之家，十人食盐。百口之家，百人食盐。”这里提出三点：一是发展经济要因地制宜，二是食盐人人要吃，三是管制食盐就可充裕国家财政。对话体设为主客问答，好处是互相辩难，通俗晓畅。本篇为百代论述盐政之祖。

3。班固汉武帝举行天下盐铁。“元狩中，兵连不解，县官大空。富商大贾冶铸、煮盐，财或累万金，而不佐公家之急。于是以东郭咸阳、孔僅为大农丞，领盐铁事。五年，僅、咸阳言：‘山海天地之藏，宜属少府，陛下弗私，以属大农佐赋。愿募民自给费，因官器作煮盐，官与牢盆。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，以致富羡，役利细民。其沮事之议，不可胜听。敢私铸铁器、煮盐者，釱左趾，没入其器物。郡不出铁者，置小铁官，使属在所县。’使僅、咸阳乘传，举行天下盐铁，作官府，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，吏益多贾人矣。”西汉武帝举行盐铁官营是中国财政史上具有里程碑性质大事件。本篇记述时代背景、建策理由、决策经过、具体做法、施政效果。自给费，谓自行解决生产材料与费用；因官器，谓借助官府统一制备的煮盐器具。牢盆，是两样东西，指官府提供煮盐锅并供给口粮，后代演为专指煮盐器。

4。桓宽盐铁论。西汉昭帝时举行盐铁会议，也是中国财政史上著名事件。全书主旨集中体现在如下一段话。“昭帝始元六年，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，问以民所疾苦、教化之要。皆对：‘愿罢盐铁、酒榷、均输，毋与天下争利，视以俭勤。’御史大夫桑宏羊难，以为此国家大业，所以制四夷、安边足用之本，不可废也。”全书以对话体写成，互相反复辩难，把抽象的政策讨论写得生动活泼，读来饶有兴味。这是中国古代政治协商、民主决策的范例。争论结果，停罢酒榷，盐铁继续官营。

5。郭璞盐池赋。“水润下以作咸，莫斯盐之最灵；傍峻岳以发源，池茫尔而海渟。嗟玄液之潜润，羌莫知其所生；熙金葩之融炎，颖跃结而沦成。状委虵其若汉，流漫漫以漭漭；吁凿凿以粲粲，色皜然而雪朗。扬赤波之焕烂，光旰旰以晃晃；隆阳映而不燋，洪涔沃而不长。磊崔山录确，锷剡棋方；玉润膏津，雪白凌冈；粲如散茧，焕若布璋。于是漫口丹盘，薄搜重床；紫沦洒炎，红华笼光。烂然汉明，晃尔霞赤；望之绛蒸，即之雪积。翠塗内映，頳液外羃；动而愈生，损而滋益。若乃煎海铄泉，或湅或漉，所赡不过一乡，所营不过锺斛；饴戎见珍于西邻，火井擅奇乎巴濮。岂若兹池之所产，带神邑之名岳，吸灵润于河汾，总膏液乎浍涑？”作者先写盐池地理位置，接写盐池水源神奇，继写鸟瞰盐池形状，继写颗盐特点，继写盐池结晶产盐，结尾称赞池盐胜过海盐戎盐井盐。本篇是最早以盐为主题的赋，语言两两对应，句间押韵，适时换韵，是规范的骈体文。

6。张融海赋。海是鱼盐之仓，俗话说：“日出一金牛，胜过万担粮。”在盐文学创作里以海为题材的不少。梁萧统编纂文选，收入木华海赋，名气很大。张融立志超过木华，写了这篇同题大赋。他先叙述海诞生于天地从浑沌中初始形成之时，并总括其形相状态。接着分写近海形势、海岛风光、海湾景色、海中神山，最后议论作结，主张人们以大海一样胸怀对待世界和人生。通篇文辞诡谲，变幻莫测。但本篇在盐文学史有价值的，是后来增添的四句话。相传文稿写成后，作者请将军画家顾恺之提意见。顾说：“您这篇文章确实比木华的好，只是既然写海，怎么没说到盐呢？”张融觉得有道理，当场索要毛笔，在原稿添上：“漉沙构白，熬波出素；积雪中春，飞霜暑路。”文章收入南齐书，这四句点睛之笔，后人常加引用。

7。郦道元水经注。郦道元是南北朝北魏地理学家。他撰写的水经注，以为古代水利名著水经作注的形式，记录当时大小河道1252条，详记流经地区山陵、原隰（xi）、城邑、关津、建置沿革、历史人物事件、神话传说，不少地方涉及盐资源，例如解州、三峡、新疆等地的盐，都有具体叙述，是一部具有文学价值的地理学巨著。

8。刘彤论盐铁表。此为隋及唐初130年间食盐无专税之后恢复征税的先声。表云：“臣闻汉之五叶，孝武为政，厩马三十万匹，后宫数千人，外讨戎夷，内兴宫室。殚费之甚，实百当今。然而古费多而货有馀，今用少而财不足者，何也？岂非古取山泽，而今取贫人哉？取山泽，则公利厚而人归于农；取贫人，则公利薄而人去其业。此所以古今不一，赢俭相悬。故先王之作法也，山海有官，虞衡有职；轻重有术，禁发有时。一则专农，二则饶国济人，盛事也。臣实谓当今宜之！夫煮海为盐，采山铸金，伐木为室者，丰馀之辈也。寒而无衣，饥而无食，佣赁自资者，穷苦之流也。若能收山海厚利，夺丰馀之人，蠲调敛重徭，免穷苦之子：所谓损有馀而益不足，帝王之道，可不谓然乎？”作者采用古今对照、余缺对比，自设问答、就事说理，语言整饬、步步深入，把管制食盐必要性说得明白，收入钦定全唐文。

9。李白梁园吟、周邦彦少年游？感旧。这是两首说到江淮盐质量的作品。李诗曰：“玉盘杨梅为君设，吴盐如花皎白雪。持盐把酒但饮之，莫学夷齐事高洁。”唐代还没有现在的晒盐，有的是煮盐，所以颗粒微细，如花似雪，富家拿来待客，炫为荣耀。周词：“并刀如水，吴盐胜雪，纤指破新橙。锦幄初温，兽香不断，相对坐吹笙。低声问：‘向谁行宿？城上已三更。马滑霜浓，不如休去，直是少人行！’”作者回忆年少时，与一女子会见，受到热情款待，时当深秋，雪盐新橙、对坐吹笙，直玩到半夜三更，女子又宛转留宿。其情真、其意长，动魄感心，所以许多年后还铭记不忘。作品写得风流蕴藉，是词风本色。

10。杜甫盐井。“卤中草木白，青者官盐烟。官作既有程，煮盐烟在川。汲井岁榾（gu）榾，出车日连连。自公斗三百，转致斛六千。君子慎止足，小人苦喧阗（tián）。我何良叹嗟，物理固自然。”诗写四川井盐生产。谓盐工为完成官府下达的生产定额，而长年累月汲卤煮盐，官府贱购贵卖、盈利20倍。作者呼吁官府知足而止，照顾盐工生计。但转念一想，国家得大头，也是事情的自然道理。

11。崔敖大唐河东盐池灵庆公神祠碑。本文全面记述河东盐池的地理优越、资源神奇、开发历史、产销盛况；兼及初唐、盛唐、中唐盐政沿革及其时代背景；追溯盐池池神灵庆公的徽号来历、建庙原由，光大其比照诸侯享受祭祀礼拜的特殊地位。全文结构谨严，有文有颂，有散有韵，语言典雅庄重，文笔错落有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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